夜中星
【虐文预警 】
魏璎珞:
我发了一场烧,烧的昏昏沉沉的,连个背包都拿不住,水土不服吧,咸阳这地方真怪,一来就这样。
我捏着温度计,温度计里那条红线直指40度,我也觉着我的额头烫的吓人,这回,烧烤都不能去了,心也突突跳着,脑袋疼的厉害。一团浆糊。
我站在床边,摇摇欲坠,这床单是白色的吗?怎么看着用金丝绣的,也忒有钱了吧,我我一把抓住,柔软的触觉,是丝绸吗?
轰倒在地上。
傅恒:
他们又催我纳妃了,说是新进了一批胡女,长得不错,舞跳得也好,让我去看看,挑几个,真当我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混在里面,幸有逸将军挡在外面,才免遭我被他们的女儿的蹂躏,逸将军也很苦恼。
他说“大王,你总不能和我过一辈子吧。”
我回答“孤怎么知道,和你过一辈子也不错。”
之后逸将军看我的眼神就有一丝怪异。
我自然是开玩笑,初登大宝,我自然不能把自个的心腹往外推,接连赏了逸将军好些兵器他才谅解我。他这日来报“大王,宫内闯入了个怪女人。”
我是知逸将军的厉害,这下起了兴致,在逸将军的管理下都能闯进来的女人可真是不得了,可以说是巾帼女英雄了,到时候把她赐给逸将军,让他们在府里打来打去,我磕着瓜子看戏。
想着门口闪过一人影,夜已深了,宫女早已把灯电上,只剩烛火在闪啊闪,逸将军拎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进来,我招招手让他放上来。
这包奇怪,里面的东西更是奇怪了,放着只长得像皇家园林里养的猴儿,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长条东西。
绘着类似于糕点的东西。
逸将军不是个贪食的,我也是,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外漫天飞雪,这是今年第一场雪,一砖一瓦皆染了半白,飞雪祥瑞,不知这天降女子是何人呢?
挥挥手,让逸将军退下了。
我对那只猴子很有兴趣。那两粒眼珠子实在是不知是何材质,不禁喃喃“此乃何物。”我被惊着了,那猴子竟重复了句“此乃何物。”怪腔怪调,我忙拔剑,剑指那泼猴,此等妖物,这女子更不是什么祥瑞。
我喝“妖物!”
泼猴应了声“妖物!”
奇了怪了,这猴子怕是只能重复我说的话罢了,虚惊一场,这好巧不巧,逸将军怕是听到动静了,浩浩荡荡带着兵进来了“大王!这是……”
我忙装出在端详这宝剑纹路的样子。
逸将军与我自小要好,怎不知我如何想,窃笑一声,挥手带兵下去了。
我心生兴趣。
定要见见这女子。
魏璎珞:
我醒来时,倒在了这破地方,那一群群演拿着长矛指着我,长长的宫道,满满的群演,我啧啧称奇。
问“你们导演干嘛整我?”
有个胆大的说“导演是何物?”
我心里又开始敬佩导演的敬业,这下雪天的,士兵的盔甲还挺厚的,良心,一生着麻子脸的士兵吼了声“打晕了!”
我又晕了。
醒来时,已在天牢里,换了身水绿色的衣裳,从脏乱的茅草堆里起来,往头上一摸,冰凉的触觉,纹路精美,是朵珠花。
我已相信了,我去了另一个时空。
这个地方,也在下雪,我透着天牢那小小四四方方的铁窗,那落雪如鹅絮纷纷扬扬,落在铁窗边上,我眼见着它化为一摊水,轻叹了口气。
出不去了。
门开始有了响动。
我虽不是古代人,可电视剧零零总总看了不少,那踏进来的鞋上绣了蜿蜒的一条龙,上面还嵌着两颗东珠,来者非富即贵,我思索着该是先跪下还是先高呼万岁。
一我从未听过,比那小河流水更为温润好听的声音适时响起“你是谁。”
我抬眼。
他长得很好看。
不像正史里记载的古代人,拖着胡子,虽着黑色绣着金龙的龙袍带着前面垂着珠帘的发冠,可人身上带着浓浓的书生气,走一步这衣摆摇晃一下,见他真是不和我客气,也不寒暄,以一种尊贵的姿态斜眼看着我。
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。”
我失笑。
我是什么人。
待会儿就让你知道。
傅恒:
这个女人是个疯子。
虽然说看上去是个好看的疯子,她换上了管事女官送来的宫妃衣裙,一层一层的裙摆重重叠叠,墨绿色叠着淡绿色,大朵大朵的水仙杂着银丝绽放在裙尾,莫名合身。
管事女官听说许久没做宫妃的裙子,激动地很。
谢天谢地,大王开窍了。
甚至她还颇合我口味地给这女人盘了个松松的发髻,只别着一朵珠花,确实是出水芙蓉。
这只是她的外表。
宫里有一处山坡,鲜有人来,对着斑驳的城墙,这处没有烛火,我见远方的山峦与城墙交汇处腾起浅紫色的翻滚的云海,女人举着一似是十万支烛火汇聚的一簇光慢慢慢慢向前走去。
“大王可要跟紧了。”
我觉着很没面子“孤怎么可能丢。”
那女人不以为然哦了声,寻了个空僻处坐下了,很不得体地伸直了双腿,把内裙撩了起来,真是惊世之举,我本着君子之风,真是没眼去看她这样。
她又是掏出一群奇奇怪怪的东西,一看着似白色的铁做的东西被她那一捣鼓,正投在那块我儿时常玩捉迷藏的地儿,她见我这样,嗤的一声“没见过。”
圣人从不撒谎,我点点头。
她扣着手上那层女官给她涂的艳色蔻丹“当然没见过。”
“我叫魏璎珞,你呢?”
魏璎珞,是魏国的魏吗?
她正看着我,这女人的脸被碎发盖住了大半,只剩下似是盛着行宫最为宜人的泉水的眼睛,她抿着唇,似是沉思,嘴角轻轻上扬“你叫我阿珞好了。”
阿珞,阿珞,说这两个字时是微笑的弧度。
我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她轻轻笑了起来“鄙人小字傅恒。”她笑着说了句傅恒,便转头往自己背包里翻,只剩我在风中心脏跳的厉害。
她说,这叫投影仪,这是电影。那电影里的人儿穿着和她来时一样奇怪,他们在一块小小的地方演绎悲欢离合,像是母后会点的离谱的大戏。
叽里咕噜我听不懂的话。
魏璎珞正翻着些什么,过了会儿声音从背包里闷闷传来“找到了。”她正握着一根细长的棒儿,瞅了我一眼“你要不要,傅恒。”我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稀奇古怪的想法,紧接着那根棒儿燃着了。
我着实吓得后退一步。
一簇簇冒着亮黄色的火花。
她捏着那朵火花,正有微风拂过,头上那朵珠花摇了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,她正望着火花,专注认真“这是我们那能抓住的星星。”
眸子被这抹光亮照亮了大半,我见着了她眼中倒影出的那抹火花,一点一点把手伸过去,她……她是在想家吗?
触及了温暖。
隔着火光的距离。
是她的手。
“你要吗?”她苦笑着问了问,甩了甩快要燃尽的棒子,从背包里拽出一把来,唇色很暗淡“放光了算了。”我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奇怪的女孩子,最后看着这片暗绿色的草地上摇曳的白花,道“别不开心了,阿珞。”
“我以后陪你玩。”
她点火的动作一滞“我跳舞给你看好吗?”
我呼吸一促。
魏璎珞:
傅恒是个很好的人。
我这时才发现,他很爱读书,可我偏偏爱打瞌睡,他总是容着我睡在他膝上,他看他的奏折我睡我的觉。
睡沉了,就把我抱到床上去。挨着睡个一夜。
傅恒:
魏璎珞睡觉是最不成样子的。伏在我膝盖上也能睡着,实在是瞩目,怕她着凉只能把她抱到床上睡,还嘟嘟囔囔说梦话,扯着袖子一定要搂着我。
不得体。
魏璎珞:
傅恒今天偷偷带我出宫踏青了。
宫外真的如我从历史里看到的,没有闹哄哄的市场,市集管的很严格,傅恒看我心生不满,还捏了我把脸。
傅恒:
把阿珞养的太肥了。
是该停停小厨房了。
魏璎珞:
时间过得愈发快了,这春衫换成夏天的薄衫,又变成了一身秋天的衣裳,眼见着就要下初雪了。
我已略翻了秦国所有奇闻志事。这秦宫的书轩,习惯性把竹简一层层叠上去,我看不懂那古汉字,偶尔去找逸将军,或是趁着傅恒得空时纠缠一番,嚷着让他读给我听。
我伏在他膝上听到“秦孝公年间,一咸阳夫子之妻于初雪那日逝世,邻家众说纷纭,且看她妻子于上一初雪日踏雪而来,年后又于初雪日踏雪而去,实乃神仙显世。”
我正漫不经心地扯着衣带,听着听着真是不对味,愈发慌了,抢过这竹简,泛黄的竹条上写着的字我字字都不识,不知是喜悦还是如何的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傅恒一把扶住我,将我搂进怀里,安抚地拍了两下,我抓着他的衣袖,眼泪不住地往下掉,他什么都不知道,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我哭什么啊,我要回家了。
他柔声安慰着我“阿珞,阿珞,你别哭,我在。”
我只能不成调地喊出两字傅恒,手指紧紧嵌进他背后,我们拥抱过很多次,多数是睡觉时,他搂着我,只是因为我睡觉时喜欢踢被子。
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,也许与我一样,在强行安定自己,他知道,我不属于这里,他拼尽全力对我好,怕我如那日烟火一般,消逝不见。
“傅恒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爱你。”
我感知到他吻了吻我的发梢,肩头感到一阵温热,是他的眼泪。
傅恒:
我要纳阿珞为后,偌大的秦宫,是该有个皇后了,我知外面的大臣都盯着,可我不在乎,后位只有阿珞可得,我此生只愿与她一双人。
我与逸将军说起此事,不知怎么,逸将军的表情很落寞,却强撑着逼自己笑“大王自己决定吧,臣不可妄议。”
我寻思着他是不是太寂寞了,要给他找个好夫人。却被阿珞打了手,说了我一顿。
一日处理完政事,阿珞破天荒地乖,蹲在地上等我,玩着她自己的,偶尔偷偷看我两眼,我偷笑着批完奏折,拉着她坐下,她今儿这身衣裳真好看。
衬的她肤白如雪。
她与女官要来了几十支蜡烛,一支一支点亮,大殿的烛火已熄了,我不知她又在玩什么把戏,也随她去了,。
这些光亮像是地上的星星。
可阿珞是天上的星星,我存心要聊些轻松的话题“你们那边,道别的话,应该会有所不同吧。”
她猛然抬头,她轻轻将她的手从我的手中抽出“当然了。”
她侧身将我搂住,不知怎么的身子颤抖的厉害,她的手心覆在我后背上,她微微贴着我的发髻“我们那个地方,道别的话,会互相拥抱对方。”
“拍三下后背。”
我数了数,一下,两下,三下。
她拍了三下。
“然后说,I love you。”
然后她哭了。
睫毛颤颤落了泪。
“对了,I love you,就是道别的意思。”
我轻声默念,I love you。
I love you.
烛火摇了摇,灭了。
魏璎珞:
我被下了狱。
百官同奏诏书,逼迫傅恒,傅恒那句孤要纳魏氏为后,迎来的却是“此为妖女,万万不可啊!大王!”
我早已预见会是这般情形。我与傅恒,怎么可能在一起,我们之间有两千多年的一道深深的鸿沟,他已做到极好了。
狱里我已十分熟悉了。
只是念着傅恒而已。
不知他身边没了个要盖被子的人,习不习惯。
门口又如当年一般有了响动,我猛的站起,我脑海里只浮现那我日思夜想的脸,他来了吗?我听衣角摩擦淅淅索索的声音,是逸将军。
我瘫坐在床上。
他是奉傅恒旨意来的。
我抬头看铁窗外。
一片雾蒙蒙。
是要下雪了吗?
傅恒:
阿珞不是这个地方的人。这点很清楚,我曾夜里百遍问她带来的那只猴子“你真的来自未来吗?”那只猴子从未回答。
我在殿前等候,远远便一眼看见那朵珠花。这是他挑给她的。几日不见,她消瘦了不少,我与她那段好日子,我说要将她养胖些,如今却看她瘦的不成样子。
她是我的心头血,我愿将我最好的一切奉上,可我也逼她到了如此境地。
阿珞,我的阿珞。
她若不走,便只身涉进了朝堂的明争暗斗,她会沦为牺牲品,她若走了,我失了我的阿珞,我的星星,我的一生所爱。
我心被撕碎了碾地粉碎,我已不配抚着她青丝唤她阿珞“我让你走。”别过头,不愿再看着她。
那一半她看不见的侧脸,毫无决绝,只剩十分的泪意。她苦笑了一声,一片静默,她一声不吭,只执拗地看着我流泪。
她道“我明天就走。”
“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。”
我不知为何我会流这么多泪,阿珞她向来是个调皮的,闹着我,她如此心灰意冷说出这一番话,比这初冬的风还冷三分。
她转身了。
她不要我了。
我终于失去她了。
我们怎可有善终。
似是过了万年,我终究哑着嗓子道“别走。”她步子一滞,我只听我声音飘飘袅袅道“转身。”
她转身。
声音里杂着的不甘与思念如此明显“留下来。”
我将她搂入怀中。
我吻了她。
我心中痛楚,我对她那千万的念想,我爱她,我想她,我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,恳求她别走。
她是否知道。
她也如我一般闭上眼。
明日,世上再无我的阿珞。
魏璎珞:
我将我来自未来的秘密告诉了逸将军。
他很惊奇。
我想傅恒初听到时也很惊奇。
可他接受了。
傅恒:
今日,她要走了。
我突然想到了那日我为她读奇闻异事,她听闻那夫子夫人踏雪而来踏雪而去的故事后,哭的稀里糊涂。
下雪了啊。
就像那日她来时一样。
我谴走了所有侍卫,偌大宫道只有我与她与漫漫飞雪,思绪翻涌,父王曾说过,离别最为伤人。
伤的是送的人。
字字不假。
她披着披风,朝着我柔柔一笑,如初见时一样,我眼前的飞雪软软落在她发梢她肩头,她也顾不得拂去,似一点也不留恋转身向她来时的那处空地走去。
我拂袖将她搂入怀中,这般紧,似要将她揉进我身体里,我还记得那日地上的星星,她拍的三下后背,她说的话。
一,二,三。
我默数着,比任何伤我发肤的事物都痛楚。
我终闭上眼。
“I love you.”
字字艰难,阿珞,你可知?
我松开了。
她走了。
她走进漫天飞雪里,我指尖那一点落雪已消融,我与她给那段时光在风雪中立了碑。此生,不再相见。
魏璎珞:
我应该很开心我能回来的。
宫中场景消失了,睁开眼,便是熟悉的宾馆房间,没有傅恒没有逸将军没有秦宫。
我应该很开心的。
可我眼眶红的不成样子,我一遍遍告诉自己,只不过大梦一场,不必牵挂,可我自己出卖自己。
我想傅恒。
我哭了。
我满腔孤勇,我踏雪归来,可我,终失了我的傅恒。
傅恒,我的傅恒。
傅恒:
逸将军逼问了我,他竟将心思藏的那般深,这一年来,他亦与我一般喜欢阿珞。
他剑指我喉咙的那刻,我竟无一丝畏惧。
他眼中那份狠色,如我被朝堂上驳斥了立阿珞为后时一样。
“你知道她走了就再也不可能回来。”
他这般道。
我轻声道“知道。”
可我甘愿放她自由。
“有些人就像星星,你抓不住的。”
魏璎珞:
我在咸阳城里转圈,这地方的雪下的一日比一日大,一日独自去爬山,刚刚上了山坡,梦里的场景,又在叫嚣。
这是我给傅恒跳舞的地方。
不过是个梦罢了。我警告自己。
然后我迷路了。
到了处废弃的城墙,那一帧帧诀别的场景潮水般涌来,这雪下的如那日一般大。
我默默想着,就是在这,我回来了,再走几步,傅恒就是在那抱住我,轻拍我三下后背,说I love you的。
那远方有一男子撑伞而来,我不在意,这地方还有人能寻着,真是厉害。
那男人逼近了,气息温热,似是冥冥之中我日日在他怀中闻到的气息,我不争气地眼眶红了一圈,一颗泪摇摇欲坠。我没敢抬头看他,蓦然发现那落雪不再纷扬落在我身上,一抬头,他撑伞亭亭,眼眸深深。
是他的眼睛。
是他的鼻子。
他的唇。
是我的傅恒。
我怎敢这般肖想,想着怎么这男人生的与我所爱之人如此相似,我只能苦笑。
可他将伞靠向我这边。
可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。
可他眸光汹涌。
“阿珞。”
在我落泪的一瞬,他如诀别前日那般,轻轻,轻轻,吻了我。
傅恒:
公元前281年,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年代,她说,这是2017年。
END.